屋外雨幕淅淅沥沥,不知是不是靳言的错觉,这场降落在雨村的暴雨似乎更大了一些。
他伸出手,滴落在手上的雨滴滋滋作响,其中饱含的怨气与他的灵力争斗一番,最终被灵力所吞噬。
靳言大概也想清楚了。
如此强大的怨气,必定不可能只是那只鬼修一个人的。
在最初那场洪水里淹没的尸体皆无人收敛,哪怕每一具尸体只有一点怨气,千具万具堆叠在一起,必定会产生极重的阴气。
在雨村还是青溪村的时候,灵力那般丰沛,灵药的种类繁多又长得十分丰茂,其实也是因为此地的风水,几面环山,独把青溪村包围在其中,就连这条溪流也是环村而生,可以说是妥妥的“聚宝盆”。
但也正因如此,那些尸首也全部堆积在一处,从前聚得是灵力,如今聚起阴气来也是一样,伏尸百具,皆有成祟之象,困在此一处,所以阴雨久久不散,又引起新的洪水。
如此循环往复,此地的阴气便越积越重,当然不是简单的兴修水利就能解决。
至于为什么会汇聚到狄宁身上,大概是因为他年纪较轻,怨气更大,是死得最早的那一位,很容易吸引其他与他类似的怨气,机缘巧合之下,反倒让他保留了几分神智。
若是平常这件事还有些棘手,但有一只鬼修、一只疑似魔修在,要解决就容易得多了。
靳言再走进去的时候,床上的老人已经阖上了双目。
也不知江凛跟他们说了什么,狄绍虽然看上去蔫哒哒的,终究还是没有执着于强留下阿嬷的命。
这天夜里,几人合力将阿嬷葬在后院的槐树下,靳言在坟土上落下一个安息咒,保证不会被这雨村的森森阴气所打扰。
人死去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。
狄绍把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玉佩解下,塞进一抷土里,一同放在坟前。
几人难得都很安静,江凛趴在靳言背上,环着他的脖子,不知想到了什么,微微地发怔。
他们准备休整一夜再出发。
只是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很久都只有狄绍和阿嬷两个人住,因此只有两张不算大的草床,那只男鬼跟自家哥缠缠绵绵的,明显一刻都不愿意分开,鬼修本也不需要睡觉。
所以江凛就只能被迫和靳言睡在一起了。
江凛明显并不想和一个脑子有病还冷冰冰的修士一起,他眉头紧蹙,那双凤眸里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,但现在寄人篱下,也没得挑,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:“……我可以睡地上。”
靳言瞥了一眼他并未痊愈愈合的伤口,摇了摇头:“地上冷。”
江凛睨了他一眼,唇角微勾,半讥半讽:“我不是你们这种金尊玉贵的剑修,不怕冷。”
对他这不痛不痒的嘲讽,靳言眼眸中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,只当没听到。
仗着江凛现在不方便跑,靳言直接把他抱到床上,给他盖上被子,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。
江凛跑又跑不了,打又打不过,额边青筋隐隐暴动:“……下去!”
见靳言无动于衷,他只得艰难翻了个身,让自己不要对着剑修冷峻的眉眼,权当眼不见为净。
谁知这反倒方便了靳言,男人温冷的躯体瞬间从身后贴上,冷清好闻的气息瞬间环绕在他身边,带着常年练剑之人独有的宽厚,并不滚烫,只叫人心安。
双臂亦有力地箍在腰间,平常看着不声不响的,实际上力气大得惊人,任由江凛如何挣扎,靳言的手臂兀自岿然不动。
江凛气不过,只能又转回来。
只这一瞬间,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,江凛直直闯进那双冷淡的眼眸,像是无意间闯进一场漂泊大雪,连到了嘴边的讥讽之语都咽了下去。